坐火車吃...

離火車來還有半小時。


Z字型的排對線上只有前面一小撮隊伍不急不慢得消耗、補充。

這邊台鐵便當在售票口一般的窗口貼著諾大的「60元排骨便當已售完」讓人不仔細看還以為這就是便當完售的意思,畢竟這樣價錢的便當與這個時代似乎格格不入。

 

緊挨著的是一間日式便當店,他倒是打著有保溫功能的黃色燈光,各種便當陳列在開放式的貨架上。我看他賣得挺不錯,價目表上十幾種的便當,總共也就剩十幾個擺在那;雖然沒有排隊,許多人經過也就不往這邊過來了。

 

一個聞著排骨香來的老頑固在這些圓盒便當前駐足半晌,才慢悠悠得沿著Z字排在隊伍的最後面,直到下一個人來排隊了才好好的別過頭去。

他肯定是在想每一個都不錯,但是選哪一個都有遺憾,而且也是貴了。還是傳統的好,錯不了。

 

這樣的人還真不少,不知道他們要重複幾次才會下手去買那些圓盒子便當。

 

坐火車吃便當也不是什麼習俗,就是一種習慣罷了,一種由真實需求轉變成為習慣再變成儀式又變回真實需求的一個東西。

 

小時候搭火車買便當是最期待的事了,因為其他的時光無聊又消磨精神,尤其遇到沒位子坐的時候。站在車廂之間的小空間,這還是好不容易佔到的好位子。

除了到站要讓一讓、有來上廁所的人要讓一讓,靠近門的台階還可以讓我們輪流坐一會兒。

 

每當火車停靠幾個台鐵便當常常出沒的站,整個車廂蓄勢待發。大伙兒豎耳傾聽、貼著玻璃來回張望。

一聲聲“便當”是打破數小時漫長沈默的熱情呼喚。

許多人會跑下車,跑到「對面」去買。幸運的話“便當”就會直接兜售到你的窗邊,直接買就可以了。火車也會停久一些,讓便當買賣有時間進行(不知道有沒有人因為下車買便當而來不及搭車呢?)每次看著爸爸抱著便當小跑步回來都有一種為英雄接風的感覺。

 

經過一番或大或小的奔波,在列車長的重複廣播中回到車上,火車也再次啟動。車廂裡稀里呼嚕的聲音擾動著擁擠的空氣,排骨便當的香氣浸染著旅人。在這樣的氛圍下,再普通的便當也比平常香10倍,許是這樣才使得老台灣人對火車便當牽腸掛肚。

 

我雖然不是很老,但也曾因為不斷被公共電話退幣而惱怒不已、刮壞過底片、生日帶乖乖桶、校外教學的時候苦苦哀求媽媽借我她的Sony Ericsson按鍵手機——所謂的老時光似乎就走在我前面,我還被他後腳根絆了一下,而他溫暖得伸出手來攙扶。

 

總算是決定好了,今天不吃便當。

 

那吃什麼好呢?炸雞?一直嚷嚷說想吃炸雞的,在看板上看見了他昨天吃的綜合拼盤,櫥窗裡金燦燦的。我往後退了幾步,拍了張照傳給他。還是喝奶茶好了。樺達奶茶在這裡也有,原本聽說是在鹽埕區才有的。旁邊的柱子上貼著放大版的菜單,完全就是為我這種觀望成性的人設計的!普洱紅茶加牛奶……普洱?加奶。可惡,怎麼感覺很不錯的樣子。還是吃三明治好了,從剛剛開始不知道為什麼就有許多人圍在那裡。

 

「這個三明治也太好吃了吧!」「是噢?還有噢,想吃再拿」「謝謝xx媽媽!」我們去他家玩當時最流行的Wii sports,到後來累了就玩Super Mario 還有 Cooking Mama。沙發也不夠我們幾個孩子坐,地板冰冰涼涼的剛好能退一退屁股的悶熱。阿姨從裡面拿出一個餐盒,裡頭一個個挺拔的直角三角形,啞光的白色紙面讓疊起的三明治像積木一般。

 

「我要一盒12個的。」「要什麼口味的呢?」全麥的……普通的和草莓的各四個吧。「360。」

 

十分鐘。還夠我坐下來吃兩個。一邊吃我就一邊想,為什麼要買這麼多呢?

算了,冷藏還能放三天。

 

下樓梯後2號車廂還要走一小段才到,上次也是2號,連座位都是2號。

51號。是挨著車間的座位。

 

東西剛剛放好,窗外樓房已經正以飛快的速度向後。我把座位退到幾乎躺平。

 

期間經過詢問兜售礦泉水零食的、收拾垃圾的,都是願者上鉤的意味。列車長經過了幾次,但也只是經過而已,拿著一個讀卡機一樣的機器。 

 

沒有哪個站停得比較久,也沒有哪聲叫喚打破沈默。來去的乘客有吃排骨便當的,便當盒開啟的瞬間會召喚一名為舊時光的獸,牠吞下從左搖右晃中驚醒的旅人,牠的胃是張愛玲的那席華美而又佈滿虱子的袍,包裹著旅人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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